□三都河
岁月
都说岁月是一条河
为何看不到流水
听不到汩汩流水声
在院子里找了半天
岁月跟人捉起了迷藏
好像看到了她的魅影
眨眼又已经消失无踪
问树树不语只管往上长
问路路不语只管通远方
镜中人抿紧着嘴
憋不住刚拔掉的白发又浮出
当我为找不到岁月发愁
几幢老房子扑入眼帘
老房子以其年深日久的闲置
从容留住了岁月的脚步
以其闹中取静的特写
黑白摄录了岁月的喧嚣
从前的门庭若市化为淡然
近水楼台亦不争日月
斑驳的墙体爬满了青苔
枯藤遮掩着破旧的门窗
高大的香樟和奔放的棕榈
都为守护岁月消得憔悴
小游园
闲暇时走上几回
果然是以小博大
大院里的小游园
以其自带光辉
吸引人前往打发时光
老榆树见惯了沧桑风雨
表现得尤其云淡风轻
罗汉松喃喃念着心经
把浑身念得青翠欲滴
山茶花凭着生活信条
硬梆梆扛过了冬天
在二月仍笑得红艳
爬满藤蔓的木架长廊
方便坐下来敞开思想
给孩子预留的滑滑梯
依稀滑过童贞滑过乡愁
循着德字碑的指引
青石板鹅卵石铺成小径
让日子转出惬意的循环
一些哲理深入到石岩中
力量仿佛要搬动巨石
许是挽留了太多夕阳余晖
常见满头白发的爷爷奶奶
相约着磨磨蹭蹭婆婆妈妈
一墙之隔
一堵围墙竖在你我之间
凸显出谁的千年忧伤
我用眼光逡巡百遍
奈何找不到任何缺口
哪怕是一块砖头的松动
也会像兴奋的夜猫蹦跳
蹦跳到你心的栖所
可你给我的仍是一堵墙
冷冰冰的墙头上
还有破碎玻璃片
闪着尖锐锋利的寒光
刺得胸口好疼
什么叫欲罢不能
什么叫九曲回肠
无数次来到围墙下
对着夜色灯影倾诉
得不到任何应答
某些塑钢管道越墙而去
也不知是暖气燃气
我亦是带着体温与火
为何竟屡屡不能翻过
无望之间遥望苍穹
苍穹一脸懵逼
你能拿它奈何
几棵高大的乔木
卓然活出了自我
围墙已被其按得跪下
行走空间被无限打开
乔木筛出斑驳的魅影
我钻进影里连转三圈
依然寻不见成功的阀门
连围墙之下的蚁穴
也似遭钢筋混凝土封绝
一朵茶花冲破寒冬的热烈
竟在二月春风中无声地凋谢
隔江相望
说什么望穿秋水
不是沅水也不见得是湘水
似曾相识的水把你我隔开
苍茫茫的江面横断了遥望
我派出的无数船只和竹筏
一一被你眼眸的激流卷走
你在对岸发力转动巨大漩涡
让我传书的水鸟纷纷陷落
思念越深越误会得不行
任梦长出翅膀浪遏飞舟
又在雷雨与洪涛合谋中折翼
叹一声吼一声似有回声
仅此也就是全部的回赠
江两岸都集聚着芸芸众生
车水马龙日夜逗弄着红绿灯
想象着把一个个背影扭成正面
排除到哪天才能指认你的真身
万家灯火扑楞出巨大银河
却被江心岛树影筛得斑驳
波光粼粼像拱出一万只鱼背
在无眠的夜晚将床单抛来抛去
天未亮我就把山歌反复投掷
水面如野鸭划出粗硬的皱纹
一张沧桑的老脸浮出水面
上面涂满了秋水伊人的惆怅
孤树赶江
孤孤单单的一棵树
大早就来到江边
满身的叉叉丫丫
妥妥的一丝不挂
没有叶更没有花
让手机上万能的识花软件
顿时懵逼哑巴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树
就像侠路英雄没留下名字
他耸立在寒风中的豪情
一下拿捏住我的嘚瑟
我像条鱼一样被他攥牢
大张着口扇动尾和鳍挣扎
他在宿命地赶江
仿佛草原上的彪汉
手上挥动的套马杆啪啪地响
我看到船在启航
岸在后撤
湘江被赶得急急北去
岳麓山朝着东方缓缓移动
我看重对面一座小桥现身了
宛若西湖的断桥
扛起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
向世俗和坐禅的法海下战书
一条江的看客全部站起身来
万顷碧波的掌声经久不息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